慕容雨自素雅的請帖上抽開心神,螓首微抬,見到三位叔公望著自己,目光中滿是好奇,能令一向淡泊的二叔公亦露出關切之色,實是難得。
她不再賣關子,將請帖放回桌面,將三位叔公的茶盞重新續上茶後,弧線極美、大小適中的嘴唇微抿:「十幾年前,尚是一介車夫的孫子明,遇到了如今的師父,他便是蕭月生。」
「慢著慢著!……雨兒,你莫不是說,這個孫子明僅練了十幾年的武功吧?」三叔公又忍不住插嘴,這次另二人卻未瞪他,望著慕容雨的目光,顯然他們也有些疑問。
「嗯,雖難以置信,卻是實情。內堂柔兆部花了極大的人力,方打探得知,這孫子明是登州人,六歲雙親皆亡,百家飯長大,後做了陳記車行的車夫,十五年前,蕭月生僱車南下之時,收其為徒,僅過了兩三年,孫子明武功有成,便有了天雷神爪之名號。」慕容雨平靜的述說,毫不見驚異,似是漠不關心。
上堂三老雖是驚異,但他們活的年歲既久,所見奇事亦多,並未露出太過驚異之狀,二叔公撫著光滑雪白長髯,若有所思道:「莫不是這個孫子明一直習武,只是旁人不知罷了?」
「嗯,大有可能,二哥所思甚是,他若有心隱瞞,那些車夫,怕也是看不出來。」三叔公理了理亂成一團的頜下長髯,胸有成竹的模樣,甚是可笑。
「但蕭月生此人頗是古怪,自十五年前在南湖之畔建觀瀾山莊以來,從未現於武林,只是整曰里枕於南湖之上,悠閒得無所事事,反倒是他的弟子孫子明,雖不經常顯露行蹤,但甫一出現,必有巨盜悍匪被其斃於掌下,從不留情,爹爹?……爹你醒了!」她尚未說完,忽然驚喜的起身,趨步來至炕旁。
慕容業緩緩睜開雙眼,黯淡無光,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與憔悴,令慕容雨不由心中酸楚。
他原本赤紅如血的面色已褪了幾分,只是粉紅而已,頗顯詭異。
「爹爹,如何?」慕容雨不復剛才沉靜自如的模樣,細膩如瓷的面龐滿是焦慮。
「呵——!死不了!」慕容業吐出一口濁氣,熱氣襲人,他不欲令女兒擔心,努力振奮精神,洒然一笑,全身粉紅染遍,即使原本如同冠玉的面龐亦是如此,一笑之下,全然沒有了原來的儒雅瀟灑。
慕容雨將月白短衫拿起,幫父親穿上,緊咬著櫻唇,不讓自己眉宇間的酸意釋出,免得掉眼淚,看到爹爹如此受苦受難,她的心仿佛刀絞一般。
「三位叔叔,唉,這次都怪侄子未聽雨兒的話,有些小瞧了嘉興城,這個孫子明,確實不可小覷!」慕容業卻也磊落,對於孫子明,心中頗為戒懼,對於孫子明那神鬼莫測的武功,他體會最深,迅疾如電,氣勢如山,實是可畏可怖。
「雨丫頭,照我說,甭管那孫子明有什麼後台,先把他結果了再說,傷我慕容家的人,須十倍償還!」三叔公一甩手中長髯,眼睛一睜,目光如電,與剛才頑童般的神態迥然不同,宛如體內換了一人魂魄。是看到自己侄兒這般模樣,心中怒氣勃發。
「老三,住嘴!」大叔公一擺手,瞪視一眼,將其打回原狀,「若真有郭靖夾在其中,倒不能太過魯莽。」
三叔公垂著眼瞼,頗有些不服氣,低聲嘟囔:「郭靖又如何!」
他聲音雖小,但屋內諸人,皆是可聽一丈之內蚊蠅之聲,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在大哥又投來一瞪之後,他方老實的閉上了嘴巴。
二叔公微笑,慕容業父女卻沒有笑的心思,但經此一打叉,慕容雨的酸楚之意淡去,恢復了沉靜。
「雨兒去開門,是藥煎好了吧。」大叔公對正幫著父親整理衣衫的慕容雨吩咐道。
慕容雨忙下炕掀簾走了出去,端著一隻大碗進來,碗內烏黑的藥汁,看其顏色,便極是嚇人。
慕容業暗暗嗯了一口津液,臉上卻不動聲色,接過女兒手中瓷碗,如飲毒酒一般壯烈,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藥剛熬好,溫度頗高,但在他之感覺,藥味之苦,更甚其燙。
一大碗藥一飲而盡,放下瓷碗,臉上神色未變,沉穩的接過女兒遞上來的清水,慢慢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