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楊府中,堂屋前已經搭好了青廬,竹木為骨,青布為幔。
小蠻緩緩走下婚車,在兩個盛裝宮娥的扶持下,手持羽扇遮住顏面,繡鞋兒輕輕踏上了紅氈。邁火盆,跨馬鞍,跨米袋,一對「金童玉女」把顆粒飽滿的五穀輕輕撒在他們兩個身上,米泣沿著他們的衣袍活潑地跳躍著,輕輕濺落在紅氈地毯上。
二人在青廬中站定,賀客們都擁進來,把青廬擠得滿滿的,看著一對新人行禮。
楊帆望著面前以羽扇輕遮俏面的小蠻,緩緩吟出了事先請人寫好的「卻扇詩」:「嫦娥飛逐彩雲降,不可孤寢在蟾宮。若道團圓似明月,羽扇輕移桂花開……」
「卻扇詩」吟罷,遮在小蠻面前的雪白羽扇輕輕地移開了,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眸如點漆,膚光勝雪,明麗不可方物。饒是楊帆早就熟悉了她相貌的,也看得呆了,更不要說那滿堂賓客了。
被楊帆那灼灼的目光看著,小蠻頰上不禁浮起兩抹嬌羞的暈紅,輕輕地垂下了螓首。
司儀道:「行對拜禮!」
兩個紅布蒲團擺到了他們面前,兩人相對跪好,小蠻的眼神很是複雜,似乎有些迷惘、又似有些矛盾,但是一觸到楊帆的眼神,她卻下意識地垂下了眼帘。
「一拜!」
司儀一聲令下,在兩個宮娥的示意下,小蠻雙手疊放到面前毯上。腰肢深深地彎下去,白皙明淨的額頭輕輕地觸到了指尖。當她緩而優雅地直起腰肢時,她看到對面的楊帆業已大禮還拜下去。她看到了那拜下去的五梁冠,和五梁冠上重新簪好的鮮花。
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忽然悸動了一下,一種難言的滋味驀然浮上心頭。
「二拜!」
楊帆直起腰來受禮,小蠻再度深深地拜了下去,不知不覺間。楊帆也拋開了心中的一切雜念,莊重地感受著眼前的一切。
三拜、四拜,禮成。
一把系了紅綢的剪刀送到新郎楊帆面前,楊帆理出一縷頭髮。「嚓」地一剪,將那縷剪下的頭髮和剪刀放到了紅綢托盤上,托盤又送到了小蠻面前,又是「嚓」地一聲,清脆地一剪,小蠻的一綹青絲應聲而落。
小蠻凝睇著盤中那綹青絲,好象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被剪斷了。人常說,婚姻於女人而言,等同於又一次新生。那麼,這結髮之禮。大概就如同初生兒剪斷臍帶的感覺了,小蠻心中忽然有些空空的。
她看著宮娥的巧手把她和楊帆的頭髮靈巧地用紅線扎在一起,放入一個繡著「百年好合」的錦囊,心頭忽然湧起一種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她的母親亡故以後,阿兄用他那被沙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輕輕牽起她的小手時一樣,似乎兩個人的血脈一下子因此聯繫在了一起。古人傳下的神聖之禮,讓她忽然有了一種難言的感悟,她想哭。
「執子之手!」
司儀的聲音依舊高亢而昂揚。楊帆的手牽住了她垂在身側的小手,小蠻的嬌軀忽地震動了一下,她正想到阿兄牽起她的手,帶她流浪天涯,楊帆的手牽起她的剎那,她驀然向楊帆看去,恍惚中有一種阿兄的身影與楊帆的身影相重疊的感覺。
童年記憶中的阿兄,隨著她年齡的增長,也在她的幻想中不斷地成長著,那個形象總是比較模糊、比較抽象的,她一直無法看清夢中阿兄的形像,他的面容仿佛始終隱在一層迷霧當中,而現在,那副形象忽然變得無比鮮明起來,他就站在身側!
冥冥中,似乎傳來阿兄成熟而又童稚的聲音:「妞妞,你長大了,以後牽著你的手、照顧你一生一世的將不再是我,而是你的丈夫!妞妞,阿兄要走了……」
楊帆在她心底里的形像越來越鮮明,似乎要把阿兄的形像從她腦海中驅逐出去,小蠻莫名地恐懼起來,她害怕這種感覺,她想把手從楊帆手中抽離出來,楊帆感覺到了她的舉動,眉頭不由微微一蹙,手上便加了幾分力道。
兩個人的小小執拗,在觀禮的賓客們看來,卻似乎是新娘子的羞澀使然,於是笑聲頓時溢滿了青廬。
「執子之手,與子共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