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中,一個瘦小的灰色身影抱頭疾奔,跑得歪歪斜斜。
「停停停,像個喪家犬似的鬼跑什麼呢你!說的就是你,真靜!」一個洪亮的嗓門在黑夜裡炸開。
真靜被雨水淋得濕透,幾綹鬢髮像貼花一樣貼在臉頰上。她弓著身,喘著粗氣,驚喜不已地叫道:「太、太好啦!終於找到你了,太塵師叔!」
「鬼叫什麼,大半夜的你中邪了,還是靈堂里坐得太久瘋魔了!」太塵叉著腰罵道。
「師叔,是師父讓我照看何小姐的,」真靜可憐兮兮地縮著頭,嘀嘀咕咕地說,「那個何小姐好像不太對勁兒,您跟我去瞧瞧吧,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一定是撞壞腦子了,我看見她腦門上青了一大片,您那兒有跌打酒和鹿茸膏……」
「放什麼狗屁!你師父讓你看著她,你就好好看著她,漫天的瞎鬧個什麼勁兒!」太塵的身量又高又闊,能裝進去三四個真靜,嗓門也和身量一樣爭氣,「我這種土大夫只能治一治你們這種貓貓狗狗,東廂的那位是嬌貴人物,我哪裡配給她看病!」
「可是師叔,我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怎麼照顧病人,大伙兒都說您醫術高明,古道熱腸,」真靜雙手合十,做出一個拜神的姿勢,乞求道,「您好歹跟我去瞧上一眼,瞧好了是您的功德,瞧不好何小姐也不會怪罪……」
太塵暴躁地打斷了她的話:「去去去!老娘困得頭都木了,你老老實實該去哪去哪,再讓我看見你亂竄亂跳的,老娘就揭了你的皮!」
真靜垂頭喪氣轉身,剛走出兩步,只聽太塵在背後喊「站住!」真靜驚喜地迴轉身,眼巴巴地仰頭看著太塵的臉。太塵的眉毛很稀,黑夜裡看上去仿佛沒有眉毛,一對眼珠子卻亮得好像會自己發光。她皮笑肉不笑地盯著真靜,低聲問:「死丫頭,你怎麼知道我有鹿茸膏?」
寒風裹著濕氣呼嘯而過,真靜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好像……我忘了……不知聽誰說過一回……」
「真靜,你站這兒幹嘛呢,師父不是讓你去東廂嗎?」一個聲音橫插過來,說話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道姑,面如滿月,眉目清秀,長發一直留到腳踝處。
長發道姑從遠處慢慢走過來,抬手把一件道袍披到真靜頭上,厲聲責備道:「你傻了,怎麼不打把傘走路?說了你多少次都當耳旁風!」
「大師姐,你幹嘛去了,我一直在找你呢,」真靜委屈地撇了撇嘴,「你不知道,那東廂的屋子又黑又冷的,我就去庫房想領點兒被褥和蠟燭,可她們說師父沒發話,什麼都不能給,我又去廚房想提一個暖爐,可她們說最近天氣轉冷,自家的爐子尚且不夠用,我又去……」
「呦,這不是太塵師叔嗎!」長發道姑仿佛突然之間發現了太塵,露出一個十分受驚嚇的表情,旋即又微笑道,「師叔,這大風大雨天兒的,您站在這個風口子上作甚,仔細著了風寒,那可不是玩的!」太塵冷冷地瞟了二人一眼,一言不發地扭頭走了。
長發道姑又回過頭,大聲地數落真靜:「你啊你,不知道大伙兒都累了一天,這會兒才歇下了,你這麼嚷嚷是想把所有人都吵起來嗎?咱們這裡是道觀,作個道場作個法事,那才是咱們的看家本領,伺候病人咱們可不在行,若有誰覺得怠慢了不喜歡住這兒,趁早回家……」說到這裡,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卻突兀地「噗嗤」一笑,讓一直低頭挨罵的真靜愣了一愣。
長發道姑左右看看,見四下里無人,握住真靜冰涼的小手,塞給她一把鑰匙,低聲道:「這是東廂地窖的鑰匙,裡面的被頭褥子雖然陳舊,也都是乾淨的;熱湯熱水的這會子是甭想了,你路過靈堂的時候,拐進去拿一些糕點清水的悄悄帶走,那何小姐才剛剛甦醒過來,也不宜多食。」
真靜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咧一咧嘴哭道:「嗚嗚……真珠師姐,我……我就知道,你最最最好了!」
「得了得了,今晚先就這麼著吧,你這樣到處亂攛掇,只會平白地給她招恨,快快去吧!」
真靜奇怪地眨眨眼睛:「可是,大家從前根本不認識這個何小姐,為什麼她們一聽說何小姐活過來了,一個個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