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著自己恪守的底線。
而諸侯們的底線,莫過於「弒君篡位」。
對於闔閭、州吁這種敢於弒君篡位之人,諸侯們是深惡痛絕的。
因為誰都不敢保證,這種事情會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過,趙鞅的情況,也有一些特殊。
因為他本是晉國趙氏的家主,霸主晉國分崩離析,被一分為六後,趙鞅理應位列諸侯,成為一國之君的。
奈何慶忌忌憚於趙鞅的能力,以趙氏小宗邯鄲氏取代趙氏大宗,擁立邯鄲稷為趙君,這一直都是為人所詬病的事情。
「不知吳侯當時何以對寡君手下留情?」
趙鞅頗為不解的問道。
聞言,慶忌只是笑而不語。
他對趙鞅,自然是起了殺心的。
但是當著這麼多諸侯的面,在大庭廣眾之下烹殺趙鞅,這之後會引發怎樣的惡劣影響,慶忌豈能不知曉?
慶忌作為吳王,天下霸主,若是展露出這樣殘暴不仁的一面,豈非會引得諸侯們人人自危?
他不能為了自己的一時之快,而枉顧國家利益於不顧。
事已至此,慶忌即便是殺了趙鞅,也只是徒增麻煩,對於吳國而言,沒有任何的好處。
沉默了許久後,慶忌終於緩聲道:「趙鞅,你的確有資格,成為寡人的對手,甚至是宿敵。」
「然,國勢恆強,國勢恆弱。寡人堅信,你趙鞅的能力再強,以趙國這區區的一國之力,如何能跟寡人爭鬥?」
「莫說是一個趙國,便是六晉綁在一起,寡人也毫不畏懼。」
「你若是就此死去,寡人的往後餘生,豈非是少了些許樂趣?」
慶忌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是場面話。
因為韓、趙、魏、智、范、中行六國,不可能組成聯盟,至少現在不可能。
若有機會,慶忌當然想將趙鞅這個心腹之患除掉。
趙鞅也是知道這個道理,故而微微一笑,說道:「吳侯此言差矣,國勢恆強,國勢恆弱,國勢豈有恆強恆弱之說?」
「強如楚國,不也為汝吳國所吞併,泯然眾人矣?」
「似霸主晉國,自晉文公以來,稱霸了百餘年,霸主地位似乎無人可以撼動,而今不也轟然崩塌,如煙消雲散乎?」
「昔日的吳國,不過是偏居一隅的東南小國,哪怕是到吳侯你即位之初,尚且國力孱弱,被楚人欺凌,幾有覆滅之危難。」
頓了一下,趙鞅又話鋒一轉,道:「然,迄今不過二十年,在吳侯你的治下,吳國益強,兵戈犀利,府庫充盈,可謂是國富民強。」
「二十年間,吳國滅越吞楚,雄踞南方,以至於稱霸天下,吳侯你建立了足以與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相提並論,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霸業!」
「吳侯能做到,我趙鞅未必不能做到。再者說,今日的趙國,不比當年的吳國遜色。」
「……」
慶忌深深地看了一眼趙鞅,沒有說話。
不過,趙鞅已經能從慶忌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中,知道他想說什麼。
慶忌可以默許趙鞅弒君篡位的既成事實,不加以討伐。
但,趙鞅必須要拿出一些條件,取信於慶忌。
「吳侯,寡君願意跟韓、魏、智、范、中行五國一般,向吳國稱臣納貢。十年內,不……寡君的有生之年,若無有他國之師犯我疆界,趙國必然安定,不敢動輒大戰。」
「從今往後,趙國便是吳國的附庸,唯吳侯馬首是瞻!」
對於趙鞅這樣的承諾,慶忌的心裡自然是不信的。
短時間內,可能是三五年,趙國與其餘五晉會進入一段韜光養晦時期,這是必然的。
但,趙鞅此生都不進行對外擴張的戰爭?
這讓慶忌如何能相信?
「不夠。」
慶忌簡簡單單的說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