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折服於劉景的書法,亦折服於他的文章,特別是其中一篇文章,拿起來就不願再放下,簡直是愛不釋手。
「永元末,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長沙劉伯長,聞之,欣然規往,未果。……」
沒錯,此文便是陶淵明的代表作《桃花源記》,因為年代不同,時間上由晉太元中改為漢永元末,即百年之前。
文章末尾的南陽隱士劉子驥則替換成長沙劉伯長。劉伯長即劉景的曾祖劉壽,此文他亦是存有揚自己家聲之意。
潘濬看著王粲手捧的《桃花源記》,眼睛都紅了,恨不得劈手奪過來。《桃花源記》乃是一篇流傳千古的美文,加上飄逸瀟灑、雋秀天成的行書,堪稱是天作之合,任何人看到它都會生出據有之心。
更何況,《桃花源記》上提到的地方,正是他的家鄉武陵,這篇文章他志在必得,即使是王粲,也絕不能相讓。
感受到旁邊潘濬「異樣」的眼神,王粲終於回過神來,目光從蔡倫紙上移開,衝著潘濬乾笑兩聲。
他為人素來通達脫俗、不拘小節,但他和劉景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直接向其索要文章,絕對是十分失禮的行為。
相反,潘濬和劉景關係就密切多了,此文自當歸其所有。然而王粲心裡想得明白,手卻牢牢攥著文章,不忍釋之。
潘濬目光越發虎視眈眈,眼見兩人「互不相讓」,劉景笑著搖了搖頭,勸道:「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二位何必如此?」
王粲聞言心中一嘆,終是依依不捨的放下了《桃花源記》。
潘濬毫不掩飾的對劉景道:「仲達,此文深和我心……」
劉景笑道:「大兄何必與我客氣,喜歡就只管拿去。」
潘濬雖然知道劉景十有八九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可親耳聽到劉景答應,還是忍不住大喜:「仲達,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王粲再次嘆氣,世上的美好文章,絕沒有寫兩次的道理,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對潘濬道:「承明,此文你需借我摹寫一份。」
「此事易耳。」潘濬爽快的答應道。
事情終於有了結果,兩人的注意力立刻轉回到文章上面,潘濬忍不住好奇問道:「仲達,這桃花源是不是你臆想出來的?否則我乃武陵本地人,怎麼從來沒有聽過桃花源的傳聞?還有,不知這位長沙劉伯長是何許人也?莫非是你族中的長輩不成?」
「正是家曾祖。」劉景隨後娓娓說道:「至於這桃花源,並非全是臆想,我在整理家中書庫時,偶然翻到家曾祖筆記,裡面談及桃花源傳聞,我便是根據於此,創作而成。」
「原來如此。」潘濬恍然大悟道。
王粲博聞強記,有過目不忘之能,開口說道:「永元是和帝時年號,距今已有百年,當年聽過桃花源傳聞的人早已故去,後人不知道也不足為怪。」
潘濬將自己心中猜測道出:「桃花源之人自謂秦時就隱居在此,未免太過駭人聽聞,難以使人信服,依我之見,他們或許皆是漢人,為躲避郡縣賦稅勞役,而隱居於五溪某處。」
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荊州之山賊、揚州之山越,都混雜了大量的漢人,他們無非是受不了朝廷的苛捐雜稅以及豪家彊族的欺壓,舉家逃入山野,開墾荒地,雖然過得十分清苦,卻也勉強能夠自給自足,不憂衣食。
劉景煞有其事的點頭道:「大兄的猜測不無道理。」
王粲沒有得到《桃花源記》,遺憾之色溢於言表,劉景有意與他交好,便送了他一篇同樣是陶淵明的著作《感士不遇賦》。
「昔董仲舒作《士不遇賦》,司馬子長又為之。余嘗於三餘之日,講習之暇,讀其文,慨然惆悵。……夫導達意氣,其惟文乎?撫卷躊躇,遂感而賦之:咨大塊之受氣,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