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羅伊回到磨坊取出還熱乎著的烤肉串放到了倉庫門口,敲了敲門,隨後進了客廳。
晚餐桌上羅伊跟亨克夫妻提起了費雯的事情,兩人的描述與特羅斯基本一致。
他又旁敲側擊地試探了一番,為何不把女兒送過到卡戴爾之家。
托婭年紀不大,身體殘疾屬於弱勢群體,卡戴爾之家說不定會接受這個學生。可兩夫妻只推脫出不起那筆學費,並且認定托婭腦子不靈光,不是那個料。
羅伊對兩夫妻的底線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也就不再多言。
草草吃過晚飯,他回房間之前意外發現了一個訪客。
牆上懸掛的油燈照出一道嬌小的身影,正背對他站在門口,微微佝僂著身體,肩膀一高一矮,仔細地擦拭著一粒粒藍莓,再小心翼翼地放到門外的水桶上。
做完這一切,她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準備回到倉庫,然而剛一轉身就瞅見身後的人影。
她怔在原地,小巧的圓臉上,那抹開心的笑容瞬間凝固,緊接著手足無措地垂下了頭,整個人開始瑟瑟發抖。
但這一次她沒再逃跑。
「托婭,別害怕,我沒惡意……」羅伊露出儘量溫和的笑容,與她保持著十遲的距離,而非莽撞地走過去。「我只想跟你說聲謝謝,你這幾天送來的水果很新鮮,味道不錯。」
「你……」女孩沉默了幾秒,突然深吸一口氣,好似付出了莫大的決心,別著臉支支吾吾地說,「你不怕我?」
聲音像黃鸝鳥一般清脆,還帶著一點小女孩的天真的嬌憨、以及洋溢而出的緊張。
「為什麼這麼問?」羅伊故意盯著她的眼睛,「我覺得你和別的女孩兒沒什麼區別……」
托婭聽得呼吸一窒,心臟也仿佛停止了跳動,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種話,連她最親愛的父親,都未曾說出這句她最期待的話。
仿佛有沙子揉進了眼睛,一股酸意涌了出來。
羅伊還在繼續,「那群道德低下的臭小鬼只懂得四處亂跑、搗亂、惡作劇,取笑別人。而你已經開始照料牲畜和家禽,打理花園和田地,你憑雙手養活了自己。」
「你很了不起,」羅伊自來熟地笑道,「我覺得有必要正式自我介紹一遍,我叫羅伊,和你年紀差不多,是下波薩達一個農民的兒子,剛來艾德斯博格不久。托婭,這幾天你收下了我的禮物,還做了回禮,那咱們就是朋友了。」
「朋友?」托婭覺得這個詞語離自己遙不可及……她很小的時候,是有幾個朋友的,可自從身體出了問題,那醜陋的駝背越來越明顯,那些朋友漸漸疏遠了她,甚至躲她如避蛇蠍,她都快記不起那幾個朋友的樣子,現在腦子裡都是別人嘲笑、咒罵、諷刺的惡毒表情。
她不敢奢望還能交到一個朋友。
火光照出她茫然無措的臉,托婭進入一种放空的狀態,但不知不覺緊繃的身體鬆懈了下來,不再充滿戒備。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聊聊天?別緊張,只是一些日常的話題,比如……你午飯都吃了些啥?」
羅伊眼神四處搜索,天空中月亮升了起來,就在他每晚揮汗如雨的那塊空地旁邊,池塘水面被夜風吹起一陣漣漪,月光的銀紗輕柔晃蕩,變得朦朧起來。
……
羅伊注意到女孩兒在他左邊不遠的池塘邊坐下,鬆了口氣,原以為對方會直接跑開的,因為從沒接觸過這種敏感女孩兒,他很擔心會觸碰到對方的傷口。
但總算成功邁出了第一步。
女孩顯然極其不適應這種場景,低著頭,十指又開始侷促地絞成一團,眼光不敢瞄向旁邊的男孩,也不敢瞧池塘里自己的倒影,仿佛是什麼妖魔鬼怪。
「托婭,放輕鬆……這樣吧,你有沒有見過魔術表演?」
「沒……魔術是什麼意思?」女孩很小心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和戲法差不多。戲法知道吧?正好我現在就給你表演一個,仔細看!」羅伊帶著點命令的口吻讓女孩嚇了一跳,本能順從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