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神廟餐廳,木板搭成的長方桌一角,兩副沾滿雪花的斗篷之間,飢腸轆轆的獵魔人正在安靜又高效地進食。
卡爾囫圇吞棗地把半個餡餅塞進嘴裡,讓浸透土豆濃湯的鬆軟麥麩在口腔里發酵,香氣經久不散。
而坐在對面的女祭司略微肉疼地嘆了口氣。
「兩位大師是專業人士,怪物與超自然生物的克星,理應清楚這種鄉野之地,妖魔鬼怪多到數不清,比如齊齊摩,食屍鬼,小矮妖,還有些我說不上來的可怕存在…」
「恰恰相反,」卡爾放下被舔得光潔如新的餐盤,老氣橫秋地說,「最近幾年魔怪數量大不如前,與之相比,強盜、僱傭軍、掠奪者、和流竄的士兵才是人類最大的威脅!話說回來,你的意思是神廟有不尋常的東西?」
黛西雙手交疊在方桌上,手背支撐著尖尖下巴,看了眼身邊光頭大漢,火光照出她光潔細膩的面龐肌膚和眉宇間的焦慮,
「從半年前開始,我每天夜裡都能聽到滲人聲響,讓我難受得慌,你明白那種感覺嗎?好像有一隻松毛蟲在往我耳朵里鑽,又似乎有一條舌頭在舔我的後脖子。」
光頭布魯齊攥緊沙包大的拳頭繪聲繪色地描述,貼著長凳的屁股不安地扭動。
「它聽起來有時候像嬰孩的咿咿呀呀, 隔了一會兒變成耗子的嘰喳聲,甚至是魯特琴聲!」
「我們搜遍整個神廟, 詭異的聲響來自地板下面堆放雜物、儲藏醃菜醃肉的地窖。我和迪諾下去探查了一遍」
阿卡姆豎起耳朵, 灌了一口微甜的羊奶, 迅速瞥了眼窗外,一個金髮如稻草般乾枯的女孩兒正從窗台邊探頭眼巴巴地往餐廳里望, 對著豐盛的晚餐吞口水,夜風吹得她不停搓手,纖瘦的小身板直打哆嗦。
窗外黃昏深沉, 獵魔人突變的視力仍然清楚瞥到對方似曾相識的面容與記憶中調皮、漂亮、氣質高貴,深受傑洛特和葉奈法喜愛的女孩幾乎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她不是在史凱利傑嗎?嗯,應該是巧合。
「那排醃肥豬肉後面居然躲著一個髒東西!」
保鏢粗糙泛紅大臉上的橫肉波浪狀起伏,嗓音都不受控制地顫抖。
「別緊張, 慢慢說, 它長什麼樣?一根毛也別漏過!」
阿卡姆鏗鏘有力的話語蘊仿佛含魔力, 撫平大漢的緊張。
「像個穿著連衣紗裙、滿臉掛著爛肉, 消瘦佝僂的老女人!當然它跑的比老婆子快十倍。」
阿卡姆摸了摸下巴胡茬,皺了皺眉,「你確定沒看錯?」
「我不敢在地下待太久, 只是朦朧看到它的輪廓。」大漢漲紅了臉, 結結巴巴地說。
「一頭?」
「說實話, 要是有兩頭我們恐怕出不來了!」絡腮鬍男接茬道,
「那玩意兒尖叫著追在屁股後頭,迪諾的火把擋了它一下, 不然我差點被撲倒!雷比毆達在上, 我憑生頭一回那麼害怕, 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差點被嚇得尿出來, 還好我們腿腳利索, 爬上去, 蓋上木板,一屁股坐上去堵住!」
「閣下…」阿卡姆上下打量光頭巨漢, 「沒看上去那麼英勇嘛。」
「英勇不代表傻!我不會去用牙齒啃石頭!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士兵, 遇上那玩意兒也只能落荒而逃!」
這是九成普通人面對未知恐怖事物的正常反應。
「那玩意兒沒破門而出?」阿卡姆問,
「雷比毆達保佑,它只在地窖里嘶吼!」滿臉絡腮鬍的迪諾詫異又有些慶幸地說,
「這不就是個現成的活靶子?然後你們用了啥辦法對付它?」
卡爾目光徐徐掃過三人問,
「在地窖入口煙熏、念誦雷比毆達的祈禱詞、按照傳統驅邪偏方,往地窖投擲裝滿童子尿、處女月經、黑狗血的豬膀胱…可啥辦法都沒用!說來也奇怪,我們白天下地窖,明明鬼影都看不到,可到晚上,叫聲必定響起來,比公雞打鳴還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