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卻不知太后心事,一徑回到甄后宮中。甄后正抱著三歲的小皇子只沒說話,見世宗到來,便將只沒交與乳娘,迎上去聞著他身上濃郁的薰香之氣,便笑道:「主上可是從母后處來。」
世宗自登基以來,生活中便帶著濃重的漢化痕跡,宮中后妃亦無不迎合他的喜好。如今只有太后宮中,才會有這種混雜著酥油、藏香和氂牛糞燃燒後的濃鬱氣味。
世宗知甄后愛潔,鼻子極是靈敏,屋子裡從不薰香,只放些花果。他去別處回來,必是更衣換過帽子,去了氣味方才進屋,今日心神恍惚,一時竟忘記了,忙笑道:「朕去更衣。」等他更過衣服再進來,便見甄氏几案上已經換了一碟柚子,乳娘已悄悄將小皇子抱了出去。這是甄后立下的規矩,若是皇帝進來有事商量,除了幾個貼身侍侯的宮女外,其餘人都要退出。
世宗便將帶來的軍報給甄后看了,甄后閱畢,笑道:「恭喜主上,這正是絕好的機會。昔年太宗的遺願,如今可成矣!」
昔年太宗耶律德光入東京汴梁,登殿稱帝,改國號「契丹」為「遼」,本擬是萬世基業,怎奈管理的人手不支,不能約束部屬劫掠百姓,以至於帝王夢不過數月,被迫退出汴梁,回上京的路上一病而逝。想到昔日,世宗不禁感慨:「當日我們勝利得太快,以至於竟守不住功業,此番……」
甄后諫道:「主上當記得太宗遺言,入漢家地,當與漢家子民推心置腹、要與部屬軍情協和不可亂來、要善能撫慰百姓安定民心。」
世宗聞言點頭:「皇后盡可放心,朕待契丹人與漢人,從來是一視同仁的。」
兩人便說起其他朝政之事。世宗本欲將與太后商議之事告訴甄后,只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暗想南征還有數日,留待明日再說吧。只是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臨到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世宗還是沒能夠找到機會把話說出口。
離出行只有三天了,甄后所生的小皇子只沒卻發起高燒來。甄后無奈,親手抱起只沒,去尋蕭皇后撒葛只。
皇后撒葛只的宮中,早有數名小妃擠在面前,爭相抱怨。
遼國開國以來,雖亦建立漢城,營造皇宮,但宮庭之中卻與漢家宮庭不一樣,許多宮殿只起了宮牆宮門,進得內中,還是依著契丹人的傳統習俗,架起穹廬住在帳蓬里。
世宗繼位前,曾跟隨太宗德光去過汴梁城,親眼見過漢家皇宮的精緻華美,繼位以後,又立了甄后這樣一個漢家皇后,自然也就喜歡起漢家習慣來,於是這遼宮便變得半漢半胡。世宗和甄后所居之處,便是漢家建築,而太后、蕭後撒葛只等依舊住在宮帳裡頭保持舊時風俗,這種宮帳卻不是普通帳蓬,而是一個主帳外圍著若干小帳,又以各種氈幕屏板隔斷,倒覺比宮室更加簡捷方便。
畢竟除太后之外,其餘人都是世宗后妃,不免要向世宗的品味靠攏,於是后妃們的帳子裡,便也多了些漢家擺設,此時撒葛只產後用於室內的薰香,用的也是甄后送來的特製蘭香,味道自然比她們原來的薰香清雅許多。
蕭後撒葛只比世宗小了兩歲,她出身後族,自幼學得騎馬射箭,充滿契丹女人的活力和野性。此時她一身大紅胡服,坐在炕上一手抱著剛出生的女兒,另一隻手按著四歲的次子明扆,精力旺盛得不像剛生過孩子沒兩個月。
在她面前抱怨的幾個小妃並非出身後族,是昔年世宗在軍中征戰時臨時收用的服侍之人。世宗得了甄氏之後,除了保持對撒葛只的尊重而偶有親近之外,其他妃子連皇帝的衣角都好久沒見著了,不免心中幽怨。聽說撒葛只此番要隨世宗南下,不免都到她面前討好,希望也能夠捎上自己一起去。她們畢竟見識簡單,再加心有怨氣,說著說著不免又抱怨起甄后來。
小妃蕭啜里埋怨:「皇后,聽說主上這次又要南征,您可不能再由著那個漢女霸住主上……」
另一小妃蕭蒲哥緊接著:「對啊,她都老成那樣了,還這麼霸道,這可不行。天皇帝、地皇后,帝後本來就是相等的,那漢女算什麼東西。您這次可要拿出我們契丹女人的威風來,不可以讓她輕視了蕭家後族,怎麼也不能讓她這樣繼續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