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在第一天結束,王江於晚上還曾與張煌言秉燭夜談,但陳文卻實在沒有那個功夫了,甚至到了第二天,就連王江也一頭扎進了繁雜的公務當中,張煌言這邊也只得安排了個文官招待。
舟車勞頓,張煌言第二天便在驛館休息了一天,晚上與陳文和王江共進了晚餐便回去休息。到了第二天,由那個負責招待的文官陪同,帶著幾個護衛著便衣參觀起了南昌城。
馬車出了驛館,按照張煌言的要求南向廣潤門——他記得前日初來南昌時,迎候的官員曾隨口提及過廣潤門的繁華。
廣潤門毗鄰贛江,歷來是南昌一城百貨所萃、商賈匯聚的所在。張煌言一行坐著馬車,過了有一會兒的功夫便接近了廣潤門的左近,只是距離這廣潤門越近,人流量就越大,馬車的速度自然而然的也就越來越慢。所幸的是,張煌言今番本就是出來逛逛,慢一些也正好能看得更加仔細。
自馬車的車窗向外探去,只見大街小巷兩側的商鋪早已開門營業。大量的貨物由碼頭上的力夫推著獨輪車運向街巷商鋪後面的倉庫,在賬房和夥計的指揮下將那些貨物搬進去碼好,有時甚至要夥計親自幫忙。
張煌言坐在馬車上,看不太清楚到底搬進去了多少的貨物,但是各家商鋪卻無一冷清,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些男男女女在裡面採購貨物。
日用品的大抵都是些平民百姓,張煌言知道,大戶人家一般都與固定的商鋪有約,一些不需要主家自行挑選的消耗品都會直接運過去,由管家、廚子等人在宅子後門挑揀,那些推著小車或是趕著驢車往城裡走的大概就是如此。但就算是進了鋪子的,有的是夥計招呼,有的則是掌柜的親自招呼,自然也是大有不同。
身份地位、商家的實力亦或是貨品的收售量都會有所區別——追求利潤最大化自然更是要人盡其用。
馬車緩緩前行,棉花市、帶子巷、上塘塍街這些距離廣潤門不遠的街巷一路走來,鹽、糧食、布匹、紗錠、顏料、百貨的商鋪比比皆是。
有的做零售,有的則是做批發,更多則是二者兼而有之,只是內部的輕重還是要行內人才分得清楚。不過張煌言卻還是能聽出來,這廣潤門一帶並不僅僅是南昌本地口音,江西一省他聽得少,但浙江那邊的卻很是熟悉,而且數量還很是不少。
「推近擁出廣潤門。」
張煌言默念著這句他也是剛剛得知不久的南昌民諺,此間全盛時期的繁華從這區區的七個字中就能夠管中窺豹,而今天走上這一遭,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本兵,其實這廣潤門比之當年卻還是大有不及呢。」
文官的話語中帶著些許淒涼,張煌言知道,這個負責陪同的文官是本地人,當初跟著張自盛一起投入到江浙明軍旗下。幾年前的那場大屠殺,他倒並非是倖存者,因為那時候他早就投身抗清義軍當中了。但是身為本地人,年少時看慣了繁華,如今哪怕是已經開始恢復生機,但也免不了會觸景生情。
「抱歉,下官失態了。」
「無事,無事。不瞞貴官,本官起兵後也曾回過家鄉,虜師鐵蹄他處,無處不是殘破不堪。鄞縣雖未經慘屠,但是城內外的商業萎靡,人丁離散,田地也是成片的荒蕪。而那些避難山中的百姓,卻大多被韃子屠戮一空,永曆四年時韃子針對四明山的洗山便是一例。」
「幸虧有大王在,否則下官便是此生只怕都難回故土了。」
「是啊,幸虧還有陳文……」
張煌言喃喃自語,他很清楚,如今明廷在長江以南的大好形勢幾乎全部是陳文一手一腳打出來的,其人在極端困苦的情況下依舊還能堅持減免受災地區的稅賦、嚴肅整體的吏治,藉此恢復民生,確是個萬家生佛式的人物。
但就是這樣的一位儒將,對士紳卻是嚴厲非常,光是在浙江就以參與曹從龍之亂、反對新政、參加滿清科舉等罪名大力打擊士紳,將那些浙江士紳的土地、家產充公。
張煌言從他在鄞縣的幾個至交,如長期為其襄贊軍需、將自家作為張煌言所部於浙東與其他抗清力量的聯絡點的陸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