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的笑容,心一下子放下了。
……
「以立,非是舅舅不給你案首,實在是你遇上了勁敵啊!」王崇古對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嘆道。
此人正是他的外甥,長洲案首曹子朝,字以立。他長相平平,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眉眼之間,充滿了傲氣。曹子朝出身仕宦之家,幼年早慧,他沒有如同尋常才子一般,早早參加科舉,而是苦心讀書十五年,遍覽經史子集,肚子裡裝了幾千篇八股時文。他自負無論才華,還是技法都是天下最頂尖兒的。
躊躇滿志,第一次出戰,小試牛刀,就拿下了長洲的案首,本想一路衝上去,過關斬將,如同所有讀書人的偶像商輅一般,三元及第,入閣拜相,衝到人生頂點。
只是想法很不錯,剛到府試,還是舅舅擔任主考,就折戟沉沙,實在是有些傷人。
王崇古嘆道:「以立,平心而論,你的文章並不比唐毅差,只能說在伯仲之間,你知道舅舅為何把案首給了唐毅嗎?」
曹子朝低著頭,默默不語。
「你不會以為舅舅懼怕唐家的勢力吧?」
「外甥不敢!」曹子朝慌忙說道。
王崇古意味深長一笑,「唐家固然是新貴,可是舅舅豈會為了討好他們,就壓抑自己的外甥。我觀唐毅的文章,就好像一塊溫潤的白玉,一字一句斟酌損益,全都是替聖人宣化,沒有自己的東西。反觀你呢,加入了太多主觀的見解,一旦遇到古板的考官,直接將你黜落,說理的地方都沒有。而唐毅的文章中正平和,誰也挑不出毛病,光是那一手館閣體就足夠獨步天下。」
說完王崇古也仰天長嘆,「唐毅那傢伙真是個妖孽,小小年紀,狡詐多端,智計百出,每每出人意料,做的都是別人不敢想,不曾想的事情。按理說這傢伙離經叛道,寫出來的文章該鋒芒畢露,霸氣十足才對,怎麼就全無一點年輕人的氣息啊!」
這幾天王崇古都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想給唐毅第二名,然後再找來談談心,說你的文章雖好,但太過出挑,難免惹來不喜,所以老夫壓了下你的名次,讓你沉心靜氣,好好準備一鳴驚人……
王崇古相信就算是唐慎知道了,不但不能找自己的麻煩,還要感謝自己敲打教育後輩。
當看到唐毅文章的時候,王崇古所有幻想都碎了,好似一盆冷水澆頭,和外甥比起來,唐毅就好比三好學生,外甥成了社會青年。原本準備的一肚子理由,一點沒糟蹋,全都留給了外傷,王崇古是哭笑不得。
曹子朝當然不甘心案首旁落,他咬了咬牙,傲然挺起胸膛。
「舅舅,童子試多考小題,考的是急智。可是到了鄉試會試則不同,堂堂正正的大題,比的就是真功夫,外甥十幾年苦讀,讀書的時間比唐毅的歲數還大,外甥有信心,日後的考試絕不落在人後!」
「好,不愧是我王崇古的外甥,有志氣!來人,我們爺倆喝兩杯!」
……
王崇古擺酒宴,唐毅這邊同樣要慶祝,除了他考上了案首之外,王世懋再一次考上了第三名。放在別人身上不定多高興呢,名列五魁啊!可是輪到王二公子,那就別提多鬱悶了。
「縣試如此,府試也如此,難道我就是當小三的命嗎?」
王世懋把憤怒化為食量,一口氣點了三十幾道菜,一張桌子擺不下,弄了三張桌子。看著他騷包的德行,其他食客都瞠目結舌,心說知府大人瞎了眼,怎麼錄取一個飯桶啊!
王二公子鬱悶,還有人更鬱悶,沈林小臉蒼白,嘟著嘴,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發,一筷子不動,小模樣楚楚可憐。
不出意外,沈林落榜了,唐毅伸出手,拍了拍小傢伙的肩頭。
「你才看了幾天的書,能通過縣考已經很了不起了,好好溫書,三年後捲土重來,殺他們一個落花流水。」
王世懋也說道:「是啊,是啊,沈林小朋友,你不要總往上看,也要學著往下看,你就會很快樂。」
「怎麼往下看?」什麼呆呆問道。
「很簡單,你沒考上,還有連考試都參加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