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月之前,首相范質連上了九道乞骸骨疏,執意辭官。柴榮幾經思考,罷了范質的首相,轉任端明殿大學士,鄴城留守。
鼓動皇帝處置生父,犯了大忌。能得到這麼個結果,已經算是不錯了,范質連夜離開了京城。
只是老范雖然走了,首相位置空缺,政事堂的其他相公當然想取而代之,可問題是眼下的朝局已經不是他們能左右的。
樞密副使趙普心思深沉,向上衝擊勢頭明顯,翰林學士王朴從幕後走到台前,黑衣宰相要執掌朝廷,還有,冠軍侯葉華手握繡衣使者,虎視眈眈。
群雄逐鹿,龍蛇並起,天子聖明,悍臣滿朝,千難萬難,首相最難!
他們要是坐上了那個位置,搞不好還不如范質的下場呢!
正因為如此,魏仁浦、薛居正和李谷等人都選擇觀望,不敢妄動。只是他們沒有想到,葉華和王朴的衝突這麼快就來了,大傢伙坐觀成敗,且看這兩位能殺出個什麼結果吧!
就見王朴沉吟半晌,突然轉向葉華,深深一躬。
「冠軍侯,趙將軍突然遇襲,事出意外,不過由此可見幽州不穩,確乎不宜倉促南下,是老夫錯了!」
天雷滾滾啊!
這位一開口,就把所有人雷住了!
官場上歷來如此,面子比天大,寧可一錯到底,也不能輕易認錯。否則如何維護英明神武的形象?認錯事小,手下人離心離德,甚至樹倒猢猻散,那就可怕了。
尤其是王朴這種剛剛冒出來的巨頭,最忌諱低頭。
你怎麼能在御前,直接認錯啊?
誰都想不通,王朴卻坦然自若,他繼續道:「老夫執意南下,一來是給李弘冀一個教訓,避免南唐做大,二來是垂涎東南的財富,想著拿到了東南膏腴之地,填補國庫虧空。只是老夫似乎少了算計,錯估了燕雲的形勢,老夫真心求教侯爺,還請侯爺教我!」
說完,王朴深深一躬,滿臉誠懇。
這一回弄得葉華都不知所措了,他只能道:「王學士客氣了,我也沒什麼高見。」
「不然!」
王朴正色道:「先帝在日,便採納了侯爺先北後南的策略,重創契丹。如今侯爺以後認為應當全力經營北方,想來必是深思熟慮,老夫真心討教,沒有別的意思。」
王朴再次躬身,葉華不好繃著,「王學士執意要問,那我就說一說……以北方之精兵強將,橫掃江南,並非難事。李弘冀雖然有些才略雄心,但是做事急躁,不擇手段,南唐立國幾十年,積弊重重,以我之見,李弘冀成不了唐太宗,反而會成為隋煬帝,亡國之日不遠!」葉華輕笑道:「大周如今應該做的是穩住北方大局,靜待時機即可!所謂大局,就是燕雲!如果幽州光復,雲州尚在契丹手裡。河東還有北漢餘孽未除,先帝北伐之舉,只是完成了一半而已!」
「朝廷陸續向幽州發配罪犯,禁軍,僧人……而幽州本地又有蠻夷,漢人,而漢人當中,又有本地的漢人,和新遷居過去的……人群複雜,彼此之間,矛盾重重,都沒有解決。雖然趙將軍遇襲是個意外,但是幽州還有多少人跟契丹有勾結,那些發配的人,萬一心存不甘,與契丹內外勾結,又該如何?」
「我以為不管東南有多富庶,吸引力多大,都不該輕易改變戰略。理應二次北伐,徹底光復燕雲,取下河東之地。然後重建長城防線,派遣精兵良將,不時出塞,驅逐契丹蠻夷,只要把北方安定了,到時候想要一統天下,易如反掌!」
……
葉華將意見說的一清二楚,凡是有態度的話,都帶著稜角。就像葉華認為北伐沒有完成,王朴卻建議南下,不免有鼠目寸光的嫌疑。
大傢伙都在看著王朴,心說這位會有什麼反應?
王朴仔細聽著,突然他滿臉喜色,欣然道:「冠軍侯之論,果然不同凡響,是老夫糊塗,幾乎誤了國家大事!」
說完之後,他向葉華一拜再拜,而後他轉向龍椅,對著柴榮道:「陛下,先帝國策,確乎不該隨意改變,老臣奏請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