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趙侍郎請辭了,他,他說要回鄉看看橫山的夏花。」虞允文的聲音很低。
趙官家卻也是一陣錯愕,繼而微微搖頭,不再言語而是取出了一份聖旨,親自寫下賜侍郎趙保忠恢復仁多舊姓,仁多部族可自行選擇姓氏……參與大宋科舉,與漢家相同,不可歧視云云。
寫完之後,趙桓蓋上了自己的大印,這才交給了虞允文。
「讓人快馬傳去,他年紀也大了,希望這一份旨意,能讓他略微安心吧!」
虞允文點頭,急忙去傳旨了……他走之後,趙桓又是思忖了一陣,身邊的老人不斷離開,多少會有些傷春悲秋。
怎麼看待仁多保忠的一生呢?
這老貨早年是西夏權臣,後來投靠大宋,為官數年,積累下千萬兩資產,手上財富多得嚇人……不管從西夏還是從大宋的角度,他都談不上好人,也談不上好官……按理說死了也就死了,真的沒必要在乎。
只是此老在人生的最後關頭,散盡家財,幾乎以一己之力,買回了西夏的國格……西夏卡在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上,耶律大石不願意放手,趙桓更不會坐視不理……按照常理,最多就是大宋積蓄力量,在幾年之後,出兵北伐,奪取西夏之地。
反正不管趙桓勝敗如何,反正大白高國是徹底沒了。
而趙保忠這麼一鬧,卻讓趙桓窺見了另一種可能,保留大白高國,保留大遼,甚至保留女真……在草原上,製造出群雄逐鹿的局面。
讓他們在一起爭奪,大宋只要保持足夠的威懾就好。
可如此以來,他趙官家的千秋霸業在哪裡呢?
趙桓想說,不要著急,不是還有海外之地嗎!
趙保忠替趙桓完成了一項實驗,那就是絲綢之路的潛力究竟有多大!
老傢伙能撈千萬兩以上的家產,如果放在東南,走海路,運力更大,貿易額更高……能帶來的收益也只好更加驚人。
或許要不了幾年,整個財政就會恢復如常,甚至更上一層樓。
至於彼時塞外會怎麼樣,可不可能超出控制……又是另一個情況了,反正只要手上的實力足夠,也不至於出現不可控制的事情。
趙桓反覆權衡,雖說他能勉強說服自己,但是有些事情也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
哪怕有歷史走勢放在那裡,也不得不為之!
只有如此了!
趙桓漸漸打定了主意,宋遼雙方開始了激烈的談判……畢竟趙桓和耶律大石只確定了大致的基調,最終具體內容還要雙方商定。
而在這場談判之中,出乎預料,大宋這邊沒有派出文官,而是由岳飛和曲端兩位王爺做為正副使者,和遼國談判!
武夫負責談判,這還真是個壯舉……且不說談判場面如何火爆,消息傳到了燕京……當朝諸公,已經是炸開了鍋。
「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
劉韐在政事堂來回踱步,便是呂頤浩也低著頭,默默無語。
作為碩果僅存的兩位老資格宰執,在張愨和張叔夜相繼離去之後,他們在朝中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說的直白點,他們需要捍衛綱常法度,需要維護這個國家的基本體面。
「前些年曲端執掌樞密院,由武人掌戎政,便是破了規矩……如今兩位大王又直接負責談判,便是連禮部的活也給強多了。自立國以來,以文御武的局面且不說了,文武並重……老夫也是贊同的,可如果讓武臣直接負責朝政,便是將文官給架空了。這是要重回五代十國啊!」
劉韐痛心疾首,不無悲憤。
呂頤浩同樣微皺著眉頭,「這一次官家帶兵北上,老夫只以為逼退女真,壓制契丹,是一場戰事,卻沒有料到,官家是要和大石周旋,重訂規矩……早知如此,老夫便應該隨同陛下,一起北上。如此才不至於被動啊。」
劉韐沉吟道:「呂相,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歧視武夫,卻也是擔心武人逐漸奪權,尾大不掉……總不能讓百年文治,毀在我們的手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