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讓柳淳留下,君臣兩個到了一片菜地的前面……沒錯,就是菜地!
「當初朕第一次召見你,就是在這個地方吧!」朱元璋伸手掐了一片茶樹葉子,放在手裡輕輕碾碎,綠色的汁水在指尖化開,放在鼻子下面,清香的味道,充斥鼻孔之間。
老朱輕笑,「柳淳,你知道朕為何在宮裡種茶?」
柳淳忙道:「陛下關心百姓疾苦,親事稼穡,克勤克儉,臣五體投地,欽佩不已!」
「行了!別說好聽的!」朱元璋哼道:「都這麼多年了,你小子就不能說兩句實在的話,真是讓朕失望!」老朱不滿道:「一句話,就是見不得浪費!柳淳,你說那個小龍團,要多少錢?」
「這個……臣不知道,不過應該不便宜啊!」
朱元璋哼了一聲,「宮裡的單子,八餅一斤,足足要二十兩黃金!」老朱咬著後槽牙說道,一斤茶葉,要二十兩黃金,當真比金子還要貴!
當然,那時候還沒有柳淳的小盒茶……
朱元璋不傻,別管多名貴的茶,說到底就是茶樹葉子,怎麼可能那麼貴!
還不是因為是天子的貢茶,下面的人就層層分潤,誰都伸手撈一筆,結果就弄出了天價的茶葉。
老朱一氣之下,乾脆,停了小龍團……那麼貴的茶葉,朕不喝了。不但不喝,朕還在宮裡自己種茶葉,每年春天自己採茶,自己炒著喝。
還真別說,朱元璋手藝不錯,他每年給自己炒二三斤茶葉,足夠喝一年了。也不勞民,也不費錢,讓宮裡那些採買的人乾瞪眼,想占朕的便宜,倆字:沒門!
聽完老朱的念叨,柳淳忍不住想笑,這個做法,真是很朱元璋!
老朱對下面的人,那是有著強烈的不信任,生怕他們為非作歹,欺壓百姓。
「朕身在皇宮大內,整天忙於國政,難免被身邊的人欺瞞哄騙。一旦出錯,就後果不堪設想。正因為如此,朕才給予言官風聞言事的權力,言者無罪。讓他們大膽進言,不畏權貴。這些年,被言官彈劾的高官,不下千百人。朕也幾次整頓言路,選派年輕人進入其中。指望著他們能砥礪正氣,勇斗權貴,撐起大明的錚錚鐵骨!讓貪官污吏畏懼,讓百姓以為青天……唉!」
老朱重重嘆口氣,「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言路之中,竟然也出了如此的奸佞小人!實在是讓朕失望,寒心!他們手段高明,算計精妙,不聲不響,就廢了一個變法的幹將,朕……幾乎一無所知!」
老朱狠狠瞪了柳淳一眼,「你小子好歹也是他們的師父,怎麼連自己徒弟被人欺負都不知道,你是幹什麼吃的?」
柳淳咧嘴苦笑,無奈道:「陛下,您剛剛在奉天殿上說了,他們是天子門生,您才是他們的正兒八經的師父!」
「什麼意思?你是說朕這個師父不行唄?」
「臣,臣沒有這個意思!」柳淳無力辯解道。
老朱突然笑了,他伸手抓起一旁的鋤頭,自己拿在手裡,瞧了瞧,然後塞給柳淳。
「去,把茶樹下面的草給朕鋤乾淨了,朕上了年紀,干不動了!以後這活兒歸你了!」
柳淳都要哭了,姓朱的,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他也沒法子,只能接過鋤頭,貓著腰幹活。
柳淳喜歡安逸不假,但他也是吃的了苦的人。
就拿長沙的半年來說,學生們都脫胎換骨,其實柳淳這個師父付出比他們還要多,所謂言傳身教,以身作則。
當師父的不動手,學生們才不會傻乎乎聽話呢!
柳淳低頭忙活著,老朱就這麼默默看著。
三壟茶樹,用了半個時辰左右,柳淳全部弄乾淨,他把鋤下來的雜草籠到一起,堆在了旁邊,準備拿鐵鍬挖個坑埋起來,充作堆肥。
老朱擺手,讓他停下來。
「活兒幹得不錯。」朱元璋順手給柳淳個帕子,是明黃色的,柳淳下意識擦汗,可擦到了一半,手不由得停了下來。
「陛下,這,這個臣不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