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寧安問到張宗孺,蔣之奇愣了一下,隨即道:「同朝為官,不敢說熟悉,最多見過幾面,點頭之交。」
「嗯。」王寧安意味深長一笑,「蔣御史,我是醉翁的朋友,又是這次的副主審,按照道理,理當為他洗刷冤屈,錢曖說到了你,不得不來詢問,還請蔣御史不要見怪!」
「哪能!」
蔣之奇連忙說道:「下官慚愧,醉翁無端遭人誣陷,真是人神共憤,蔣某也十分慚愧,沒有看出錢曖等人的狼子野心,假如當時他來找我,下官便提醒醉翁,只怕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是我膽小怯懦,有負先生教誨,我對不起醉翁,慚愧,慚愧吧……」
王寧安淡淡一笑,「錢家勢力不小,顯貴了一百多年,豈是尋常,就連本官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如此無恥,蔣御史,你也不必自責,只管安心為朝廷效力,本官還要去別處調查,告辭了。」
說完,王寧安就從蔣之奇的家中離開。
要說蔣之奇的一番話,就把王寧安給打發了?
那是做夢!
實際上,王寧安用的功夫,遠比看起來的要多得多。
不說別人,那個張宗孺,他是張氏的堂兄,仗著恩蔭入仕,幹了幾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工部郎中。
世人不大看得起工部,覺得工部干最累的活兒,成天風裡來雨里去,好好的官老爺,弄得跟小鬼似的。
其實這是外人看,工部有多少油水,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不說別的,就拿河工來說,為了保證河道暢通,朝廷每年都撥重金,按照慣例,會多撥兩三成左右。
而這些錢的執行率大約只有七成,上面多撥,下面少用,光是這一項,就有幾百萬貫之多,工部郎中,也是實權人物之一,分到手裡的好處絕對不少。
這還不算其他的撈錢項目,張家的確很富裕,而錢多數來自張宗孺的貪墨。
俗話說得好,常在江邊走,沒有不濕鞋,張宗孺貪得太厲害,被上面盯上了,他曾經找歐陽修,希望老夫子能幫忙壓到下半年處理。
張宗孺算計很清楚,在嘉佑二年的上半年,西京的工程就會大體落成。
短短時間,就建造了一座恢宏的皇宮,完成了遷都壯舉,朝廷一定要大肆慶賀,按照慣例,肯定要大赦罪犯。
他的罪名說大也大趕上了機會,花點錢通關係,沒準就是申飭兩句,還能繼續撈錢。
張宗孺想的很好,可歐陽修沒有買賬,老夫子見他求情,特意告訴政事堂和刑部,要加快審訊,不要因為他,有絲毫的遲疑。
工部肥差,誰不想要,歐陽修不管張宗孺,別人更不會客氣,他的案子瞬間就加快了進度,別的不說,罷官是一定的。
這事也就是張家和歐陽修的仇恨來源。
張春燕身為張家的女兒,面對家族生死存亡,肯定會怨恨歐陽修,不惜拿她的名聲,去毀掉歐陽修,和老夫子來個同歸於盡,也在情理之中。
王寧安手上捏著幾條線索,一是錢家和歐陽修的恩怨,他們是攻勢的主要發起人,第二,就是張家,他們作為事件的另一個主角,如果不配合默契,這場污衊也做不成。
只是光有這兩者還不夠,因為不論錢家,還是張家,他們都不具備策劃這麼大陰謀的能力,也沒有這個魄力,如果沒有人給他們的膽子,幫著他們謀劃,絕無發動的可能。
而這個居中調解調度的人,就是蔣之奇!
在蔣之奇的背後,還有誰,這就需要好好調查了。
「去通知皇城司,把蔣之奇給我看起來,別讓他跑了,如果發現他和外人聯絡,也要嚴查到底,別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遵命!」
陳順之去安排了,王寧安抖了抖官服,沉吟一下,讓人調轉馬車,直奔張家。
事到如今,也該攤牌了。
作為緋聞的女主角,張氏的日子過得還算舒服,自從事情爆發之後,竟然沒有人來找她,不論是歐陽修這邊,還是錢家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