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王寧安的觀察,理學興起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有兩點很重要,其一是大宋對外戰爭不斷失敗,不但無力開疆拓土,還要奉獻歲幣,百般恥辱加身,又無力改變,只能轉過頭折騰自己人,進而陷入內鬥之中。
這就像小孩子一樣,在外面很窩囊,打架總是輸,他就會在家裡鬧,和父母長輩吼……邏輯是一樣的。
還有一點,那就是王安石的變法,的確是帶來了空前的混亂,整個朝廷分成兩派,瘋狂廝殺,士大夫手段盡出,斗一個天昏地暗。人們開始瘋狂排斥改變。
而此時金國乘勢崛起,把大宋打了一個稀里嘩啦,皇帝都被抓走了。
如此一來,對外不行,變法革新不成……社會環境如此,自然造就了對外封鎖,對內保守的理學大行其道。
士大夫們不再關心外面的世界,反而精心耕作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從聖賢之道裡面尋求慰藉和歸屬……
王寧安相信環境造就人,而國勢也影響國民的心態。
他花了8年時光,恢復幽州,消除歲幣之恥,理學大興的一個條件已經消失了,如果再能成功革新,避免陷入瘋狂的內鬥,另一個條件也就消失了。
理學註定要掃入歷史的灰燼。
剩下的就是檢討儒學,修正儒學,讓這門學問變得有用起來。
孔老夫子已經死去了一千多年,他究竟說了什麼,他的想法又是什麼,誰也不能百分之一百肯定,我說的就是對的。
就像小太子遇到的問題,孔子說要交友無不如己者,可以像文彥博那麼解釋,也可以像小太子那麼想,甚至還有別的解釋。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其中一種想法,一統天下,不准別的想法存在,誰敢不聽,就要打板子,這就過分了。
更明顯的例子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隨你怎麼斷句,主流的意見,就是一致認為,要讓老百姓蠢一點,笨一點,才好統治。
王寧安還是相信儒家學說主體是好的,孔老夫子也不是個壞心眼的傢伙。
問題是如何闡釋儒學。
王寧安覺得至少要有兩個限制,首先,儒學是修身立德的學問,能正人心,除邪念,讓人人向善,有道德,講良知。
這都是好的,但儒學不是包羅萬象,不是什麼都涵蓋其中,不是修成了聖人,便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靠著半部論語治天下,那是做夢!
論語中的道理是能拿來治國,但是,必須有豐富的經驗閱歷,懂得更多的知識……趙普憑什麼說這句話,他的確讀書不多,可是趙普是小吏出身,在地方上摸爬滾打,十足的老油條,被趙匡胤發現提拔,一路輔佐,建立大宋,有豐厚的積澱,他才有那個豪氣!
說白了,趙普就像是有三百年內功的絕高手,給他一套少林長拳,都能打遍天下。別人呢?躲在書房裡,光知道苦讀書,別說半部論語,就算給他一百部,一萬部,也一樣沒有用!
王寧安認為要改革的第一點,就是限定儒學的作用,約束儒學的範圍……不是學好了孔孟之道,就天下無敵了,打仗要去學軍事,理財要去學算術,治河要學工程,經商要學管理經營之道,航海要懂水文……
儒學為本,其他學問為用!
兩者並重,不可偏廢。
這樣就給了其他學問的生存空間,不至於遍地都是無用的迂腐書生。
至於第二點,則是要留出改錯的餘地……任何學說都不會完美無缺,適用千古。事實上,儒學能用兩千年,已經算是奇葩了。
有太多的學說,用不了幾十年,便問題一大堆,漏洞百出,最明顯的就是經濟學,幾乎所有的經濟學家都沒有預測准過,聽他們胡說八道,還不如抽籤算卦來的可靠。
歷代儒者,為了自抬身價,就拼命美化孔老夫子,從顏淵開始,便吹噓孔老夫子「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麼,都成了幽靈了,前後亂飛。以後歷代讀書人,更是瘋狂誇讚孔夫子,把他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