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四更天,文相公已經穿戴整齊,正襟危坐。
「爹,您老這也太早了!」
文彥博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已經洗刷焚香,還念了半個時辰的心經,換句話,文相公根本沒睡。
一個七老八十的人,能有如此精力,實在是讓人驚嘆。
事實上文彥博一點都感覺不到疲憊,相反,還鬥志昂揚,充滿了幹勁,他覺得自己就像當年考進士一樣,一躍龍門,從此天高海闊,飛黃騰達。
如果說中進士,入官場,代表他前半生的巔峰,那麼這一戰則是他後半生的頂峰。甚至會被載入史冊,供後人不斷瞻仰。
半點沒有誇張,畢竟作為一個文臣,能匡扶社稷,挽救危局,就是最高的榮耀。老文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和曹太后合作,畢竟鬥倒王寧安,也是他多年的夢想。
但聽完了文及甫的分析之後,老文終於確定,原來王寧安早就立於不敗之地了,既然如此,還找王寧安的麻煩幹什麼?
不如反過頭,把曹太后給賣了,還能賣一個好價錢。
對於出賣盟友的事情,文彥博做的是十分嫻熟,一點沒有遲疑。而且嚴格說起來,他也沒有表態支持曹太后,只是在心裡想想,不能作數的。
有人或許會問,既然有了軍方強力支持,老文還有什麼擔心的,坐等勝利就好了。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各地的禁軍,當然實力強悍,無人能及,但是動用禁軍,甚至從四面八方往京城調兵,大宋頃刻就亂了,等於是掀了桌子。
占領的地方有可能丟失,殘酷的殺戮之後,會給朝廷造成多大的傷害,誰也沒有把握。而且禁軍做大,很有可能出現藩鎮割據的局面,重蹈唐代的覆轍。
一言以蔽之,動用禁軍,就是最後的底牌,能不用就不用,畢竟後果太嚴重,誰也承擔不起。
老文很清楚,能保護陛下,擋住曹太后,不給禁軍發動的藉口,做成這三件事,完全可以名垂青史……貌似不是簡單的事情啊!
文彥博感慨了半天,他抬頭看向兒子。
「怎麼樣,咱們這邊能有多少議政卿?」
文及甫立刻道:「父親放心,軍方的十個人一定站在我們一邊,加上老爹的心腹,就有了四分之一,另外新政學會的過半名額可以作為盟友,滿打滿算,只剩下二十多理學門下,不值一提!」
前不久司馬光倒台,發配開封修書,文彥博趁機吸收了司馬光的勢力,他現在已經不是空頭領班,而是議政會議的第三大勢力。
和新政學會結盟之後,他老文就能裹挾民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
終於,坐到了四更天,老文起身,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
「出發!」
他冷靜下令,文相公的車駕立刻向先帝潛邸進發。
就在老文出動的前後,各種勢力,也都動了起來。
首當其衝,就是政事堂諸公,首相蘇頌帶著諸位相公,還有六部尚書,比文彥博來的還早一點。
他們剛剛站好,就有了動靜。
蘇頌急忙看去,突然大驚失色,來的人居然是殖民部尚書張方平!
「這老貨怎麼來了?」
蘇頌在心裡瘋狂大罵,卻也不敢怠慢,畢竟張方平當參政的時候,他還是人家手下的小吏,官場終究是個講究尊卑的地方。
「拜見張相公!」
張方平白髮蒼蒼,但是臉色很好。
他笑呵呵道:「諸位相公來得早啊,莫非和老夫一樣,都是來拜見陛下的?」
「拜見陛下?」
蘇頌稍微一愣,立刻道:「我們的確得到了太后懿旨,張相公,你也是如此?」
張方平突然哈哈一笑,「老夫可沒有受任何人的命令,只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老夫身為朝廷重臣,必須來問個明白!蘇相,若是你心裡有數,不妨先和老夫說說!」
蘇頌微微吸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