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漸行漸遠間,眼前的景物逐漸生疏,在這個光影寂滅的幽暗之琳,每一片無害的葉片下都假寐著冰冷的死亡,這裡盤踞著無數強大的生靈,他們彼此爭鬥吞噬只為獲得更多的能量與領地,在這種無休止的獵殺中他們越加強大。但在這座龐大的狩獵場中,沒有永恆的獵手,唯一可以保證的是,人類在此地的唯一宿命便是身為獵物的覺悟。在人類的世界,這座森林更是被列為禁區中的禁區。甚至連這座森林的名字都被許多人認為是厄運的象徵而忌諱提及——暉亡之林。
這是一位慷慨的主人,永遠張開他潮濕陰冷的懷抱,淡漠地接納一切來訪者的光臨,永遠不動聲色波瀾不驚,在悄無聲息地碾碎你的骨骼與意志之後,收取你蒼白的魂魄任其盤旋升入廣袤的鐵灰色蒼穹,只留下腐朽的肉體作為最鮮美的餌料,在他體內流轉不息,博大而殘酷。
舊日辟出的小徑早已不見了多日,如今所行的,是掌中暝昕臨時劈砍出的道路。
逃離了那個夢魘般令我厭棄的所在,心情卻依舊沒有半分輕鬆。幾日來已有不下二十位獵食者盯上了我的軀殼,若不是自己及時警覺,死神冰冷的吻早已悄然迎上了我的額頭。我不知自己在走向何方,亦沒有任何意願知道,答案之於我如同眼前灰白的灌木,毫無意義。生存作為最無聊荒誕的使命只是我背負的最惡毒的詛咒,唯有死亡作為無上恩典永不可及。
我厭惡這些。
黑夜緩慢降臨,宛如優雅翕合的墨色羽翼輕盈包裹,為夜的子民提供最好的庇護。
濃重的黑暗充斥在眼前,模糊了物與物的極限,黑色的輪廓彼此交疊,淺綠色的熒光幽幽閃爍,共同構成恢弘詭異的幽夜國度。還好夜間視力已相當不錯,不需要刻意製造光亮便可以安然前行。
至於走出這片森林,我從不抱任何希望,只想可以在回歸之前,可以遇到一個同類,可以彼此溝通,給與我一些溫暖,僅此而已。但此地是人類的禁區,唯有屍骸方可在此停留,之於此,我亦不奢望。沒有誰,會來這裡送死。
在這樣的幽林中潛行,口鼻間氤氳著草木腐敗的氣息。我悄然落足於柔軟滑膩的腐葉之上,悄無聲息如貓科動物寬大的肉掌。這是叢林的法則,你所要做的只是隱藏自己,一切暴露都將帶來不可逆的死亡。我諳熟並遵從,因為無論如何厭惡,我已屬於這片森林,血脈中流淌著他冰冷理智的毒液,毋庸置疑。
尖銳的風聲自腦後傳來,我頭也不回當機立斷的俯下身去就地滾開,冰冷的利爪擦過我的發梢送來死亡的芬芳氣息。我靜靜地將光元素投入暝昕使它發出柔和白光,未浪費時間站起而是半跪在地擺出防禦姿態,反持長劍,戒備著望向襲擊者:一隻黑色的矯健巨獸,流暢和諧的線條掩不住緊繃的飽滿肌肉,他撲在方才我站立的地方,為暝昕的光芒所吸引,一時忘了它的獵物。
但僅一剎,獵食者長身一躍,在窸窣聲中隱沒在無邊夜色。
今夜無眠,我淡淡自嘲卻未過多理會,熄滅光芒,繼續前行。
獸名亞諾,類豹而獨行,長於夜間突襲,極善隱蔽潛行。性謹慎隱忍,一擊不中當即遠遁,如非必勝,決不正面相搏。對於獵物則很少放棄,往往追蹤一日一夜方止。該獸位列三階下位,成年能級十級。
「待汝死去,魂魄當歸。」臨走時飛炎若無其事的話語迴響。
「無論如何,決不能輕易死去。」我咬緊下唇低低自語。「這是我最後的抗爭。」
左側的樹林中傳來輕微的響動,不動聲色地結好手印,一個火球****而出,同時刺破了周圍的蒼茫夜色,黑色巨獸輕盈躍出,火球擦過後肢撩起一串火苗激起它低沉的嘶吼。
迅疾躍起如同黑色的閃電,亞諾居高臨下,撲來。
我貫穿了它的頭顱,在暝昕鋒刃之前,一切恍如塵埃。亞諾鑄鐵般的利爪僅伸出一半便已無力低垂,沉重的身軀頹然跌下激起落葉風揚,我面無表情,準備拔出劍來。
輕微的灼燒之音,我驚愕回頭,另一隻亞諾在我背後三步,脖頸上沒有頭顱。
難以描述的複雜情感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