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茵頭戴九翟冠,身著大紅王妃禮服,由全福人扶著,娉娉婷婷上前拜別張老夫人。
張老夫人眼含熱淚,扶她起身,只是道:「好好好」
崔可茵的淚水流了下來,全福人忙道:「新娘子小心花了妝。」
「祖母」崔可因撲進張老夫人懷裡,哭了起來。
前來接親的周恆深受觸動,靜靜凝視這一對抱頭痛哭的祖孫。
男方請的全福人是鎮國公夫人,她剛要上前勸說,衣袖被周恆拉住,她愕然回頭望去,見周恆輕輕搖了搖頭,忙低聲解釋道:「會哭花了妝。」
新娘子從早上開始梳妝打扮,臉上塗了厚厚的粉,這樣痛哭,臉上的粉會被衝掉的?要是補妝誤了吉時怎麼辦?
女方全福人請的是太常寺少卿韋任達的夫人fèng氏,她早急得跺腳了。新娘子出嫁是要哭,可那只是紅了眼眶,用帕子拭拭眼角也就是了,哪有人這樣淚流滿面的?
她一大早過來,見崔可茵香湯淋浴上妝更衣吃蓮子百合羹等等行為都是淡定從容,還和全程陪同的呂氏贊道:「新娘子性子好沉穩,不愧能做親王妃。」
可是這會兒,淡定呢?從容呢?都到哪裡去了?晉王就在旁邊看著,要是讓他心生厭惡,以後夫妻不睦……啊,呸呸呸,大吉利是……
fèng氏已是六神無主了。
一旁的姜氏沒想到崔可茵會如此失態大哭。本來按例,只需對著代表崔振靖和蘇氏的兩張空椅子拜別,再對她和崔振翊福三福就可以上花轎了。可是崔可茵堅持要拜別張老夫人,說養育之恩不可忘。他們拗不過她,只好請張老夫人出來。沒想到場面會如此失控。
「娘,吉時快到了。」她委婉地勸張老夫人。
張老夫人心如刀割,哪裡聽得進去,只是抱緊崔可茵哭得肝腸寸斷。當年接到噩耗時的驚怕;見到崔振靖棺槨時的痛徹心扉;蘇氏撒手而去時的悲傷;面對哭個沒完,只有三歲小孫女時的無助,都在這一哭中盡情發泄。
崔家的親眷都轉頭去看身著親王禮服的周恆,人人在揣測他什麼時候發怒。卻見他雙目含淚。面帶悲愴,靜靜望著緊緊抱在一起的祖孫倆。
fèng氏向鎮國公夫人使眼色,要她幫著勸一勸。鎮國公夫人只是搖頭。新郎倌都不急,她只好由著新娘子去了,要是誤了吉時……她不自禁又去看周恆。
崔振翊咳了一聲,道:「娘。您看,吉時快到了。您和可茵有說不完的話,我們都是知道的,不如待三天回門時你們倆再好好說說?」
他不提回門還好,一提回門。張老夫人更覺悲傷,以後崔可茵回來,就是客人了。哪裡能像以前,是回自己家?
他一句話惹得張老夫人哭得更大聲了。崔振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朝大姜氏望去。
大姜氏只好跟著上前勸。
張老夫人火了,吼道:「難道孫女出嫁,老身哭一哭也不行啊?」
大姜氏滿臉通紅。
所有人都安靜了,好吧,您想哭,那就哭吧。
鎮國公夫人又看了周恆一眼,只覺晉王真是聰明得緊,要是沒有他阻止,被吼,下不來台的就是自己了。
fèng氏好生後怕,她是京城有名的全福人,要是被張老夫人這麼吼一嗓子,名聲可就壞了,以後還有人請她做全福人麼?
滿院子的人靜靜看著祖孫倆哭,再也沒人吱聲。至于吉時,現在誰還顧得這個。
然後唐倫進來了,他奇怪地道:「怎麼還不上花轎啊?難道要等皇上的聖旨麼?」
至安帝敕封崔可茵為晉王妃的聖旨昨天就下了,為的是崔可茵能著親王妃禮服上花轎,風光大嫁。這會兒自然不會再有什麼聖旨。
張老夫人也哭得差不多了,蓄積十幾年的情緒得到發泄,已漸漸平靜下來。聽唐倫這麼一說,猛地推開崔可茵,對唐倫道:「你懂什麼?」
崔振翊鬆了一口氣,可算哭完了。
唐倫自然是不在乎的,他朝張老夫人呵呵笑了兩聲,轉頭和崔慕華商量:「不如我背表妹上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