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答道:「申報田產,按畝納稅是於國有大利之良政,下官自然是鼎力支持,且下官已經去往戶部申報過,下官共有功名田三百畝,其家中有田一千二百七十畝,如今業已全部在湖廣有司登冊,明年肇始便按數繳稅。」
「不錯,你帶了一個好頭。」陸遠滿意頷首:「你們吏部的官員都做了申報嗎。」
「已經過半數了。」
「哦?」陸遠語氣驚詫:「那麼多?」
「是,眾同僚都很願意為國效盡綿薄之力,是故積極申報,毫無顧念小利之私慾。」
「好啊,一心為國好啊。」陸遠由衷感慨道:「吏部那麼多官員如此坦蕩,可見你這個吏部尚書帶了個好頭,事實證明,這天底下沒有辦不好的事,也沒有辦不成的事,就看咱們會不會幹,願不願意干而已。
叔大啊,你能把吏部帶的如此好,本輔看,要給你加加擔子。」
「太師是什麼意思?」
「就申報田產按畝納稅的事,完全可以納入考成標準中。」
陸遠言道:「比如說一個省有多少職俸田、有多少功名田要統計清楚,然後呢,這些曾經免稅的田要定個標準,比如說超過六成或者七成願意納稅,那就算地方官員考成合格。
若是達不到這個標準那就是不合格,本輔相信地方省府縣三級主官是有能力辦好這件事的。」
張居正神情嚴肅起來:「太師,皇上的意思是全憑自願,您這一旦將清田納稅劃入考成標準,地方主官很可能會為了完成考成而強逼境內的下屬官吏、舉人秀才納稅。」
「他們要是怕得罪人,大可以不把考成當回事。」
陸遠笑眯眯的看著張居正:「本輔又沒有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著他們這麼幹。」
張居正張口欲言突然反應過來。
將清田納稅的事併入考成,地方官員一定會為了完成考成而去逼迫自己的下屬官員和轄地內的讀書人交稅,這是必然之事,也是得罪人的事,這一點陸遠不會不清楚。
只不過如此得罪人的事因為和考成這一升官途徑捆綁在了一起,就相當於陸遠將一大群地方主官捆綁在了一起,讓他們當得罪天下士紳的先鋒官。
一邊是自己的烏紗帽和錦繡前程,一邊只是一群還沒當官的士子,哪頭輕重?
除非全天下所有省府縣主官團結起來,有組織的對抗考成,對抗陸遠才能逼迫陸遠退步。
可問題就出現了,他們如何才能有效的組織起來。
又如何保證所有人都是一條心。
李崇這種階級叛徒不會少的,大傢伙嘴上都說著對抗到底,結果其中一個甚至是部份官員偷偷把考成完成了,誒,對抗的這群人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完成考成的官員們升官進步。
真到那一天,豈不是純純噁心人。
陸遠本身就是一個靠官僚手段上位的政客,官僚的組織性他最清楚。
利益共同的時候官僚集團非常團結,可一旦利益無法共同,那這個組織將極其鬆散。
而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有資格來分配利益的人,只有陸遠!
因為有且只有陸遠是目前手中握有最多可供分配的資源。
這些資源包括政治資源(權力)、經濟資源(財富)和名聲資源(官方史錄的修訂和官媒文章刊發)。
陸遠只要願意,隨時可以讓一個籍籍無名的官員青雲直上、富可敵國、流芳後世。
如此,自然不怕那些中底層官員抱團對抗他。
張居正反應過來,也能明白陸遠的用心,他沒有明言反對,轉而說道:「這麼大的事,還是要和皇上、和內閣通個氣。」
「叔大覺得有必要嗎。」
陸遠笑了笑:「本輔是首揆,你是吏部尚書,咱倆說好就可以落實了。」
「國家既然有朝廷,那就應該有一個章程規矩。」張居正沉聲道:「國家有皇上、有內閣,若是什麼事都不過皇上和內閣,那麼還要朝廷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