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比起那些一輩子茫無頭緒、庸庸碌碌的人來說,或許他更能體會得到生命的真正意義。
沈幕跪在應紫陽的身前喃喃地說些什麼,但與哽咽聲混在一處。聽不大清楚。
應昭然走到他身邊試著將他拉起來,唉聲嘆氣:「雲台,你這是做什麼,有事你起來說,這成何體統!」
然而沈幕抽抽噎噎地跪在那裡,衣服被扯開了一半,就是不起。
李真握了握拳,站起身:「應公。您就……答應了他吧。」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恰當、甚至可以說是無禮。十萬金元不是小數目,對普通人來說當然是巨大的財富。但若是應家,想必不會缺那些錢。
他也是可以理解應紫陽的。所謂救急不救窮。搞科研是一個無底洞,即便應家財力雄厚,也定然沒法支撐一個聽起來這麼龐大的項目。實際上他們已經做得相當好了——無論兩家之前有什麼樣的淵源,到今天這位老人不但資助了沈幕的學業,還一直支持著他搞這樣的科研——完完全全就是將他當做一個極親近的晚輩來看的。
兩者似乎都沒有錯。
但他還是被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那種執著的精神感動了。
李真說了話,應紫陽與應昭然都微微一愣。他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熱——這種借花獻佛的事情總不大光彩,更何況自己是第一人與人相交。
沈幕也有些發愣。他扭頭看了看李真,使勁兒抹了把眼,卻又不小心將眼鏡帶了下來,於是便用發顫的手去地上摸索。這情景看得李真心裡發酸。
於是他繼續說道:「應公。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歐非幾何這門學問。」
誰都沒想到會是李真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應紫陽的神色略微舒緩了些,低聲道:「你說說看。」
「歐非幾何這東西是三百多年前被人提出來的,之後也有一些著名或者不著名的科學家在研究——研究它究竟有什麼用,但是一直毫無頭緒,人們弄不清楚,這門學問究竟可以做什麼。」李真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沈幕,「之後的一百七十多年也一直沒有找到答案,於是大家覺得那只是毫無用處的理論遊戲而已。但是之後,愛因斯坦出現了。他提出了廣義相對論。而廣義相對論的核心基礎,就是歐非幾何,和由此發展而來的張量分析理論。」
李真微微頓了頓:「所以我想說……一些東西雖然眼下看起來無用。但也許……不代表以後無用。再退一步說,可能這位雲台兄的確是走進了某個誤區。然而我還是希望您,能給他最後一個機會。男人應當一言九鼎,有了這十萬,倘若他還是沒能搞出什麼結果,也就該像您說的那樣,考慮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了。」
沈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微微一愣之後忙不迭地點頭:「對,應公,這是我要的最後十萬,倘若我還搞不出什麼結果,我沈幕發誓,下半輩子賣腎賣血,也把這些錢統統給您還上!」
應昭然喝了一聲:「雲台,你怎麼越說越不像話了!我們什麼時候要你還過東西?」
應紫陽沉思了一會兒,嘆一口氣:「雲台,你起來吧。」
沈幕一愣:「應公,真的是最後十萬……」
李真只得苦笑著說道:「應公已經答應你了。」
沈幕這才眨了眨眼,從地上站起來,連衣服也顧不得整,站在原地搓著手:「這……這……」
「要謝就謝子文吧。」老人搖搖頭,「給你這十萬,讓你了了自己的心愿。搞出來了你再來見我。若是沒搞出來,就等你什麼時候成了家,什麼時候來見我。在此之前,我不許你再踏進應家半步。」
沈幕怔怔地站在原地。剛才的喜悅因為老人的這句話再次消失不見。但片刻之後他重新戴上眼鏡,緊緊抿著著自己的嘴,向應紫陽深深鞠了一躬,說道:「應公的大恩大德,雲台,永世不忘。」
而後轉過身,又往李真鞠躬:「子文兄的恩德,雲台也不敢忘。」
李真不敢當這個禮,微微側了側身。
隨後沈幕深呼吸一口氣,昂首闊步,走出了門。
老人一直目送著他。在門被重新關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