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積雪並未清掃,在楊帆日日練功踩踏之下變得十分堅實,除了從院門到房門之間撒了一道炭灰作為防滑之用,其它部分的雪面已經光滑如鏡,這樣的地面無疑會增加他行動的難度。
可楊帆就在這樣的地面上,依舊疾如旋風、勢若瘋虎、時而鷹擊長空,時而獅子搏兔,兔起鶻落,夭矯如電。那一口刀時而若匹練一般將他全身層層裹起,時而又如驚雷疾電,劃作一道道電弧寒光散發出去。
他的刀法比起當年初離南洋時已經大有長進,刀勢雄渾沛然,氣勢悍猛,且又氣脈悠長、固若磐石,這等威猛霸道正是兵中王者----刀最顯著的特點,也是最能把虬髯客一脈武功發揮到極致的刀法。
一個執役站在門口,明明離楊帆還有著數丈距離,可是他看楊帆輾轉騰挪間便籠罩了方圓數丈的範圍,一道道刀光,森森然刺骨生寒,他很明智地選擇了站在原地不動,真要是走上前去,萬一楊湯監腳下一滑,可不死得冤枉?
「呼」地一聲,漫天澈地、懾人心魄的刀光忽然斂去,激嘯悽厲的刀風也驟然收住,楊帆把刀藏於肘後,不耐煩地道:「又有什麼事?我不說了麼,他來俊臣今日若是為公事而來,衙上官光臨,楊某自當迎候。既是為了私事,楊某懶得出迎!」
那執役陪笑道:「楊湯監,如今山下來的不是來少卿,而是右屯衛大將軍,聽說此地主事是您,說他與您乃是老相識,故而特來相見,小的先來通稟您一聲!」
楊帆想了想,沒記起有哪個故人是右屯衛大將軍,不禁詫異地道:「右屯衛大將軍,是誰?」
楊帆一面說,一面向門口走去,那執役畢恭畢敬地道:「小的哪敢多嘴,只記得那位大將軍自稱姓羅,薛湯丞正陪他過來呢。」
楊帆聽他說那位大將軍姓羅,忽然想起一人,不由驚啊一聲,道:「是他?他怎麼來了?」
楊帆走出門口,向山間小道上望去,果見薛湯丞陪著一人,正從那山間小道上緩緩走來。那人穿一件豹皮袖的裘袍,披一件灰鼠披風,腰闊體肥,身姿臃腫,步態間一派從容,顯得極為貴氣。
楊帆來已經想起了一個人,可是一瞧這人模樣,與他印象中的那人大相徑庭,不禁又有些遲疑起來。這時,那人業已看見楊帆,登時咧開嘴巴,哈哈大笑起來,老遠就張開雙臂,欣然迎過來,笑道:「二郎,好久不見啊!」
楊帆方才在院中如鏡的雪面上練刀也不曾滑得一下,這時聽他說話卻是腳下一滑,險險就要摔倒。
眼前這人皮膚赤紅粗糙,一隻紅通通的酒糟鼻子,鼻翅肥大,一張胖臉肌肉鬆馳,眼袋很深,看起來足有四十歲上下。若非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瞳和他那略帶西域口音的說話,楊帆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此人竟然是自取了一個漢人名字叫做羅克敵的竭忠事主可汗阿史那斛瑟羅。
記得當初他與斛瑟羅在白馬寺中第一次相見,那時斛瑟羅膚色白皙、鼻尖如錐,五官俊美、英姿颯爽,可……這才幾年功夫,他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體態臃腫、臉闊如盆,楊帆真有些不忍卒睹。
說起來,斛瑟羅只比楊帆大了五六歲,現在頂多三十出頭的年紀,可是看他這模樣,足足比他的實際年齡大了十歲不止。
斛瑟羅大步衝過來,一雙肥厚的大手「啪」地一聲握住楊帆的雙手,連連搖動著,親熱地道:「二郎,好久不見啊!哈哈,看你模樣,比之當日白馬寺中初相見,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真是羨煞為兄了,為兄可不行啦,老嘍……」
斛瑟羅抓著楊帆的手熱情地搖頭,圓而肥大的肚皮顫悠著,那肚子腆得都快頂到楊帆身上了。楊帆苦笑道:「可汗,你這變化,可是實在太驚人了些,小弟都不敢相認了。」
斛瑟羅開懷大笑:「那是,為兄原來弓馬不離身,現在是酒色不離身,雖然一應習俗都依了漢人習慣,唯獨這飲食,穀物蔬菜我是無論如何也吃不慣,還得是肥牛肥羊才吃著痛快,又沒有什麼事可操心的,能不胖麼?」
楊帆因為當初與沈沐做那一樁交易,保了烏質勒,總覺得有些愧對好友,所以斛瑟羅不來找他,他也很少找這位老朋友出來喝酒聊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