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在搞鬼!」
病房之中,除了唐秀才,還有唐順之和魏良輔,兩個人臉色同樣難看至極。
「毅兒,你可有證據嗎?」唐秀才道。
唐毅長長出口氣,搖頭道:「沒有,不過上面有一條,說商人一時拿不出這麼多糧食,要各縣借糧給大戶。這和沈良當初說的如出一轍,朱志良丟城失地,已經犯了死罪,他何以如此積極獻計?多半是有人告訴他,只要按照計劃做事,就能躲過死罪,甚至風頭過了,還能重新起復,不然他為什麼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咔嚓!
唐順之突然一怕桌案,八仙桌愣是被拍碎了。
「好大的狗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要是放過這些喪心病狂之徒,我唐荊川就把姓倒過來!」
魏良輔臉色鐵青,嘴角囁嚅著說道:「老夫為官幾十年,如此行徑,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身為朝廷命官,竟然和一身銅臭,利慾薰心的商人勾結在一起,簡直可殺不可留。」說著,他看了看唐順之,道:「義修,老夫知道滿朝之中,不乏心學門人,尤其是科道言官,更是有鐵骨錚錚志士,一定要上書彈劾。把此等罪行掀開,嚴嵩老賊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唐順之默默點頭,說道:「上泉公高見,我這就給徐華亭修書,對了,唐毅,你小子也別閒著,幫著我們找到勾結的罪證,一舉剷除奸佞,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倘若能做成此事,不負男兒之志!」
唐毅聽著這些話,絲毫沒有激動,相反還有深深的悲涼。
其實他猜得出來,如果真是沈良搞的鬼,當初他來太倉應該就有這個打算,利用倭寇毀掉田地,逼迫老百姓低價賣田。
只是唐毅用藍道行把他給嚇走,太倉才免了一難,可是太倉躲過去了,嘉定終究沒有第二個唐毅,才落得城破人亡的悽慘境地。
真是諷刺,當初自己還洋洋得意,以為四兩撥千斤,其實根本就是換湯不換藥,甚至後果更嚴重。
假如當初不是自己獻策拖延,而是把事情鬧大,甚至把沈良直接幹掉,都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當然那麼做之後,陳夢鶴會很難,他背後的徐閣老同樣會被牽連。可是那又如何,他們的命就更加金貴嗎?
大明朝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當官的人,就算沒了徐閣老,也會有人取代嚴嵩,有什麼好擔心的。不讓他們難做,不想潛在的靠山倒塌,替那些大人物想的周全,可是幾時真正想過那些百姓?
唐毅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些無辜的百姓他們會如何看自己。
「唐毅啊,唐毅,難道穿越一場,老天給了你第二次機會,你就想做一個把良心塞進腋窩的無良官僚不成?你的血性放在哪裡?」
聽到了唐順之和魏良輔的話,他心中又有些失落,這兩位雖然是心學中人,可還是沒有跳脫傳統官僚的窠臼。出了事情,他們只想到打擊政敵,剷除奸黨。姑且不論能不能找到證據,能不能做成。公文往來,朝堂拼殺,沒有幾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都別想分出勝負。
那些百姓呢,他們無衣少食,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掉,他們就是蒿草不成?
耽於爭鬥,無視百姓疾苦,難怪煌煌天朝,竟然會敗在一群野蠻人的手裡,不冤,一點都不冤!
唐毅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疼痛讓他越發清醒。
猛然,抱拳拱手,大聲說道:「恩師,荊川先生,恕唐毅不能聽從二位的吩咐,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爹,讓朱山準備馬車,我要出城。」
「出城?」
「對,我要去看看城外的難民,能多救幾個人,比什麼骯髒的鬥爭都來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