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柔順。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認命懂事,最怕的就是硬骨頭。」郭姐嘆了一口氣「做女人多難啊,一生苦樂由他人,自己說了不算。這世道就是這樣對女人不公,就算你心裡不服氣,那也是胳膊拗不過大腿,除了把自己憋出病來外能有什麼好處呢?倒不如看開點,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命中注定是跟哪個男人,就算心裡不舒服,也得跟下去。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嘛。」
小艾畢竟和郭姐不是同一個年代的人,雖然大部分贊成這些話,可也有一些小小的異議「也不完全是這樣吧,要是實在太苦了,還不如賭一把換條路走呢。現在不是過去了,女人可以養活自己,又不是離了男人活不了。」
郭姐拿眼睛瞪著小艾「你說的和我說的,是一回事嗎?像小姐這樣錦衣玉食的,怎麼就太苦了,不要太甜哦!你們呀,就是太年輕了,沒有經過真正的苦,不知道外頭那些男人爛起來能有多爛!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不提,沒錢還脾氣大,在外面喝酒賭牌找女人,回家摔桌子踢板凳揍人,你當少了嗎?」
小艾聽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是個個都這樣吧……」
「當然不是個個都這樣,好一點的,平平庸庸,沒大壞處也沒什麼大出息,嘰里咕嚕的小毛病一堆,叫人生厭,氣得人發昏,偏偏又沒辦法。日子總還得過,不至於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離,可繼續熬日子又把自己氣出病來。這種日子,想想都能把人給憋死!」郭姐嘆了一口氣「你們還是太年輕,像先生這樣的男人,世上能有幾個?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郭姐話語中的含義,甚至是明示,夏如初都懂,她不是傻子。
可道理都懂,卻進不了她的內心深處。
她當然知道顧景明有多麼優秀,自己又是多麼地平凡。像顧景明這樣的人願意讓她這樣一個女人做情婦,已經是祖墳冒青煙,積攢了幾輩子的運氣。
可是……
如果顧景明並沒有讓她體會過被拋棄的痛苦,以及重新挽回那段時期虛假的平等甜蜜幻覺,她或許會慢慢潛移默化接受這件事,一輩子安心當一個平靜地逐漸憔悴老去的外室,最終變成一個枯槁但是滿身珠玉的老太太。
可他偏偏讓她看到了。
看到了和他「相愛」是怎樣美好的體驗,讓她動了心,為了那些虛幻的錯覺。
一個人,如果一直渾渾噩噩的倒也還好,至少能糊裡糊塗地過一輩子。
可一旦曾經醒過,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想要再回去就很難了。
如果不是見過天堂,就不會知道自己身處的地獄有多麼痛苦。
見過光明的人,怎能再忍受黑暗呢?
所以,夏如初心領了郭姐的好意,可其他的,她並不能做出什麼改變。
「我這個人,就是太倔了……」夏如初輕輕道。
郭姐又嘆了一口氣「倔也沒什麼不好,倔到底也是出路一條。最怕不上不下,既不能倔到底,又不能一直聽話,半吊子才是最麻煩的呢。」
這句話戳中了夏如初,她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次日,夏如初打扮得很低調樸素,坐上了車,讓趙康送她去茶座那邊。
趙康開車依舊是那麼平穩,目不斜視,正襟危坐,路線毫無偏頗。
看著他的後腦勺,夏如初忽然冒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他是顧景明派來監視自己的嗎?
這種疑惑逐漸被放大,夏如初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厲害。
到了茶座門口後,夏如初下了車,本想和趙康說點什麼,可對方和平常一樣和她點點頭,就離開了。
看著車離去的模樣,夏如初忽然有點好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點呢。每次趙康送自己,都基本是送到位了就走人,很少留在附近監視。顧景明對她的瞭若指掌,顯然不是這種級別的「監控」可以辦到的。
地點依舊是上次的「春櫻」。
這個閣間像是有留住時間的魔力一般,一進去就好像踏入了另一個時空,滿室春天的氣息,將外界的蕭瑟全部擋住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