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郭紹翻看奏章上的貼黃時,很快就發現了史彥超的奏章。而且他很關注,因為像史彥超這種人,平時基本不寫奏章。
郭紹一看內容,忍不住從屏風後面觀察左攸,隔著薄薄的絲面,左攸的臉色似乎很蒼白。
就在這時,宣德門外的鐘鼓之聲傳來,酉時已到。
郭紹拿著手裡的奏章沉吟片刻,便站了起來:「你們做完了今天的事,便自行下值罷。」
左攸和黃炳廉等人站了起來,躬身拜道:「恭送陛下。」
宦官唱道:「皇上起駕!」
……左攸心事重重地走出皇城東華門,在自家馬車前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巍峨的宮城,一時間似有感概,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他上了馬車,從車上拿出紙筆來,拿舌頭舔了一下筆尖,便想寫一封信告訴李處耘今天的事。
但左攸提起筆,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卻無法落筆……如果這事兒再被人知道,那不是更坐實了勾結之事?
皇城司有一幫人,是在內部暗查奸細的。從未聽說郭紹授意皇城司監視內部的大臣,應該也確實沒有。但事兒就怕萬一。
左攸從未覺得像現在這種憂懼。
他終於作罷,放棄了告訴李處耘的打算。有些事,沒把握的時候乾脆什麼都不做,大概應該這樣。
……
當天,李處耘還不知道史彥超上書的事,但他卻聞到了很莫名的危機氣息。大概是常年打仗的人,如果對危險沒有直覺,很難不吃大虧。
下值回家,族弟李良士又來見李處耘。
李良士以足智多謀的儒士自居,認為李處耘是武將在謀略上不足。其實李處耘很少聽此人的建議,只是覺得族弟頭腦還算聰明,至少能在一些疏忽的地方提醒自己。
親身走過的路,那些風風雨雨的經驗和直覺,不是靠說道理能比的。
李良士進來便說道:「想不到范質出頭,真是無心插柳,歪打正著幫了主公大忙。范質是宰相,不說有一堆黨羽,至少和很多官場上的人有交情;他出面說那事兒(反對符金盞長期執政),官家不得不慎重考慮。從主公的言語中,朝廷最近應該想幹大事,官家也想下邊的臣子盡心盡責幫他實施大略,想得到臣子的支持,肯定不願意在此時力排眾議做什麼別的事。」
李處耘不動聲色道:「你想說什麼?」
李良士道:「我是來恭賀您,覺得端慈皇后沒法繼續當政了。」
李處耘捋了一把又黑又濃的大鬍子,搖搖頭,又沉吟道:「殿前都點檢……」
「主公?」李良士不解地望著他。
李處耘猶自踱來踱去,有些心神不寧。
其實李良士的進言沒什麼錯,李處耘也想自己的外孫能做太子,這對李家的前程好處實在太大。但是,越是在高處,越不能掉以輕心。
如果連已經得到的都保不住,再去貪婪更多,有何意思?
他心裡再次默念了一遍「殿前都點檢」這個詞,除了尊榮,他還覺得那把椅子真的有點燙!武將這一行,最高的位置就是殿前都點檢了,是整個大周最高級的武將。
禁軍里位置已經最高,上面就是天,沒有路、雲端下面只有深淵。但這並不妨礙別人覺得他高到頂天,這便是李處耘嗅到危險的原因。
他越琢磨,腳下的步子越急。過了一會兒,他在椅子上坐下來,但馬上又站起。
李良士疑惑地問道:「主公何事憂心?」
李處耘道:「我和范質沒啥關係!」
他又伸手指著窗外:「我只想死了畫像能在那座宣仁功德閣里,子孫能光耀門楣,把我的牌位擺在正屋裡。」
李良士道:「主公說得沒錯……」
李處耘用力撫了一下鬍鬚,道:「端慈皇后被從西殿趕走,別人都認為是我最願意看到的事。你想得到,朝里的文武都不傻!范質這時候蹦出來說,他憑什麼說?這事兒關他屁事。」
李良士若有所思,這會兒卻